北京在歐巴馬第二任主政期間對美國的影響,可說是充分利用對方的無知心態。白宮當時以為,可將中國和國際體制綁在一起,並鼓勵對方遵守美國領導的世界秩序。

歐巴馬政府錯以為,應與中國攜手合作,並一同處理像是氣候變遷等全球性議題。

另一方面,中共也利用在美的中國友人,影響美國政局和想法。習近平主政後,他穩定加強中共的實力;當時,歐巴馬如果洞悉洞晰情勢,就應該廣結盟友,並凝聚兩黨國會團體的共識及國際盟友等,逼退北京在多方面日益壯大的勢力。但歐巴馬卻聽信中國友人,選擇採取寬容和耐心的政策。

這些美國的中國友人,因為從事統戰工作而獲得金錢上的回報。這種情形,在蓋瑞.洛克身上最為明顯,這位出身西雅圖的政治人物,曾是民主黨華盛頓州州長,之後成為歐巴馬的商務部長、駐華大使。

卸任後,洛克協助美國企業在中國拓展業務。「我可以透過這些關係讓華盛頓州與美國各地的企業受惠。」2015年時他這麼說。

2016年一場演講中,中國大型跨國公司大連萬達集團的創辦人王健林,說明自己如何克服美國法規限制,買下了美國電影院線集團AMC院線(AMC Theatres)。「我去找當時美國駐華大使蓋瑞.洛克,請他幫我寫封推薦信給政府。」他說。

他向洛克解釋,他買下該集團後,會聘用美國影界才幹,而非引進「大量」中國電影到美國市場。過程本身並沒有瑕疵,洛克身為大使,本就該促進中美商業連結;但當洛克離開大使職位兩年,王健林竟指派洛克為大連萬達AMC院線集團的董事。

這不就說明了,洛克利用駐華大使職務之便,促成購併案,為自己卸任後預留出路,進而圖利自己。至今,洛克依然擔任該集團董事。到2020年11月間,這職務為他賺進了至少82萬美元的收入。

洛克和季辛吉、柯恩還有其他美國卸任官員一樣,都擔任在華美國企業的顧問,不斷鼓勵中美更緊密連結。

中共把手伸進美國的方式和普欽政權完全不一樣,他們不會刻意製造動亂,而是不引人注意的讓人腐敗。

而北京當局正利用了美國體制的弱點。國會議員、市長等美國政府官員,都有嚴格的禁止貪汙規定;但對於卸任官員及其眷屬,規定卻少到足以危害國家安全。

所幸,一如往常,美國大眾跟政界高層不同調。美國非營利民調機構皮尤中心(Pew)發現,美國人對中國不認同比率,從2011年的3成6,到16年時已增加到5成5。

受訪美國人中,有8成9認為中國持有美國國債、因產業外移中國而造成美國高失業率等,都是非常嚴重的問題,另有8成6受訪者則擔心日漸增加的美中貿易逆差。

2016年總統大選期間,川普就狂打中國牌。「中國正在掠奪我們的國家,不能再持續下去。」他競選時這麼說。這一招果然奏效,根據《華爾街日報》分析,在初選中,100個最受美中競爭影響的郡裡,有89個郡川普勝出。

但到2019年,這些中國在美好友,其影響力卻不降反升。川普上任後,季辛吉扮演了調控川普對華態度的關鍵。「再沒有比這人更眷戀權力的人了。」CNN主播艾希莉.班菲爾德在播報時說。

季辛吉在大選中為中國說項的對象,可不只川普一人。共和黨可能獲得總統提名資格的候選人,包括史考特.沃克、馬可.魯比歐、克里斯.克利斯第及瑞克.培瑞,全都拜見過季辛吉。

北京的耳提面命,讓台灣在美地位下降。一名美國官員稱此為「回聲信號」,21世紀初,這種信號響遍華府。

川普上台後,打破數十年來慣例,接聽台灣總統的電話,季辛吉便立刻展開他的中國代理人工作。同月,川普團隊就在季辛吉建議下,拒絕達賴喇嘛的會面提議,成了自雷根總統以來,首位未接見這位西藏精神領袖的美國總統。「川普曾對我說,你們別再跟我提到台灣、香港、維吾爾人一個字,」2019年前國安顧問約翰.波頓說。

在中美貿易戰升溫以及新冠疫情未橫掃美國前,川普團隊對北京的態度,可說是相當溫和,甚至可說是非常軟弱。這是因為執政團隊中,多的是資本家,這些人不僅早就靠著中國崛起賺飽,也不打算因為入閣放棄和中國的金融掛鉤。

比方說,當時的財政部長史提夫.門努欽、第一任國務卿雷克斯.提勒森,以及商務部長威爾伯.羅斯全都有和中國相關的利益衝突。一旦其職務要求對北京下手,他們可能會因為個人利益而有所顧忌。

川普女婿兼高階顧問賈瑞.庫許納的家族,甚至還曾打算和中共有關聯的中國保險業者安邦人壽合資,開發紐約市辦公大樓;而庫許納的妹妹妮可.麥爾,則向中國投資人兜售投資移民業務,備受爭議。

在我取得的中國企業文件顯示,商務部長羅斯,曾在一家中國合資企業擔任董事,直到2019年1月才去職,他在擔任商務部長後,有近兩年時間都還在擔任該董事職。

該企業是由華能資本服務有限公司、美國景順投信及羅斯創辦的羅斯公司合資創立;華能資本服務有限公司則是中國華能集團旗下的公司,而華能集團是中國國營電力公司。

儘管沒有證據可以證明,羅斯在商務部長期間,透過這個合資企業直接獲利,但像這種盤根錯節的政商關係,已侵犯到美國國家利益,也讓我們看到中共對美國的影響,有多無孔不入。

而受到這種影響的還不只在執政團隊。連川普私人顧問和支持者,也曾干預美中貿易戰。美國賭場大亨謝爾登.艾德森和其夫人的捐款,占川普政治獻金最大宗;2020年總統大選,他們捐了9千萬美元。

艾德森在澳門擁有五家拉斯維加斯金沙賭場,這5家賭場的收入,占金沙集團全球收入的三分之二。「謝爾登.艾德森非常重視和北京當局間的往來。」一份由維基解密所釋出的國務院電文中寫道。

艾德森曾提醒川普,中美貿易戰有傷美國經濟,也會讓川普連任機會降低,畢竟,川普能當選,艾德森的龐大政治獻金可是一大功臣。

即使到了2021年底,美國政府官員對於中國的態度,也都是偏向溫和,遠不如30年前美國官員的強硬。這部分也是因為中國國力今非昔比的緣故。但原因不只是這樣。

歷來中國的美國好友,都曾提到中國的好客之道如何讓人心蕩神迷。2017年川普訪華結束後,川普對記者說,習近平「把我伺候得比中國歷史上任何人都好。」

一名前美國政府官員問季辛吉,中共在此行中,極盡恭維之能事的盛情,有沒有打動川普?「當然有,」季辛吉微笑著說,「對我有效,對他當然也有效。」

小檔案_書名:美國第二

作者:伊薩克.斯通.菲什
出版社:遠流
出版日期:2022年8月1日

伊薩克.斯通.菲什 簡介
策略危機(Strategy Risks)顧問諮詢公司創辦人兼CEO,該公司將企業對中國洩漏的資訊予以量化。他是《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也為新聞網站CBSN撰寫文章、擔任國際關係智庫組織《大西洋理事會》訪問學者、曾為《新聞週刊》擔任北京特派員,住在中國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