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鎖是一種久經考驗的海戰戰術。英國從1773年至1802年，和1804年至1814年，持續封鎖法國，最終幫助英國在拿破崙戰爭中擊敗法國。1930年代，日本入侵中國，英國和美國封鎖日本，後來日本與納粹德國結盟，英、美再次聯手封鎖日本。
現在的中國很容易受到潛在可能的封鎖。2018年，貿易占中國國內生產毛額的3成8，它的海上貿易有6成4通過南海。若加上黃海和東海，這數字還會進一步上升。因此，如果美國及其盟國能夠真正成功的阻止航運到達中國海岸，有可能癱瘓中國的經濟。
避免全面開戰，對策一：封鎖
封鎖會是什麼樣子？從歷史上看，封鎖可分為2種。第一種是貼近目標國家海岸的近距離封鎖（close blockade）。它涉及到將軍艦布置到敵人海岸附近，搜索所有進出的商船；第二種是遠距離封鎖（distant blockade），它涉及到將軍艦部署在遠離海岸的地方，守住航道，然後以相似的方式——搜索所有進出的商船——扼殺貿易。
其中利弊互見：離目標國家的海岸愈遠，遭受反擊的風險就愈小；但是讓船隻繞過或溜過封鎖線的風險就愈大。
封鎖的歷史顯示，當它們區分開中立和敵方的運輸，並持續阻斷敵方運輸時最為成功。近距離封鎖比較容易持續封鎖，但這會使美國資產太靠近中國海岸而陷入風險。美國理論上可以透過遠距離封鎖，降低軍事資產面臨的風險。然而這些資產可以阻斷航運——但無法區分是中國的航運還是中立國家的航運，因而激怒其他中立國家。
因此，美國軍事規畫者正在研究「雙環」封鎖（"two-ring" blockade）：內環，阻止中立國家船隻開往中國的近距離封鎖；外環，解決區分攔阻對象的問題。
內環規畫為「禁區」，禁止商業航運，並在作業允許的情況下，由儘量靠近中國海岸的火力強制執行（本質上就是「一見即擊沉」的政策）。它主要將由潛艇執行，並由遠程空中力量和水雷提供支援。透過避免使用水面艦艇，美國可以局限它們遭遇中國反艦水雷破壞的風險。
外環可以進行區分和執行扣押或命令轉向等「非致命中和」（non-lethal neutralization）措施——即設置檢查站，關閉或限制通過一些關鍵航道的交通。美國也可以建立檢查制度，試圖確認商船的最終目的地，並且審查它們的提單（bills of lading）——在極端情況下，美方人員還可以登上船檢查，但是也可能通過交換電子訊息溝通。
這一切的好處是可以避免美國直接攻擊中國。但是這個主意存在嚴重的困難。首先是經濟方面的挑戰。中國現在占全球製造業總值的25%以上，阻礙中國經濟將會反彈影響到日本、澳洲和美國的經濟。
另外還有一個現代的問題：商船上所載物品的性質。如果美國潛艇擊沉一艘駛往中國港口的船隻，它不僅可能擊沉一艘並非中國的船隻，還可能摧毀最後會作為美國和歐洲商品供應鏈一部分的物資。藉由讓中國經濟付出代價，美國也會讓日本、澳洲、歐洲——以及自己本身付出代價。
還有第三個問題——中國不會坐以待斃。中國已經威脅要藉由擊沉美國航空母艦，及利用美國的其他弱點來對付封鎖。解放軍海軍少將羅援談到可能發動襲擊、攻打美國航空母艦時，說到：「美國最擔心的是產生人員傷亡。」其他人也指出，隨著時間的推移，北京可能會採取反介入、區域拒止戰術，實施「具有中國特色的經濟戰」。
儘管如此，面對攻擊中國可能會引爆全面戰爭的風險，作為替代方案，封鎖可能是對抗中國海軍的一種低成本方式；第二種對策要昂貴得多，它涉及美國軍火庫中一些最先進的技術：潛艇。
避免全面開戰，對策二：潛艇戰
在後冷戰時期，美國對潛艇的關注減弱，但目前情勢已經改觀。美國印太總司令部總司令Philip Davidson海軍上將在2019年向國會報告，自從2009年以來，美國對手的潛艇活動增加了2倍。他說：「繼續建造潛艇至關重要。它是我們目前在所有領域中最顯著的優勢之所在。」
參與潛艇競逐的並不只限美國和中國的潛艇。美國國防部主管亞太安全事務的前任助理部長施大偉（David Shear）曾說：「西太平洋這一區域充滿了潛水艇，特別是美國前沿周邊的第一島鏈內部水域更是如此。」這些水域現在擠滿了韓國、日本，甚至馬來西亞和越南的潛水艇。導致各方呼籲要制訂某種水下行為準則，因為印度到太平洋地區擠滿了潛艇，發生意外事故的風險大大增高。
美國目前擁有全世界最先進的潛艇艦隊，大約70艘左右。它們分成好幾種不同級數或船體設計建造。最強大的一級是俄亥俄級（Ohio-class）潛艇，是彈道核子潛艇（Ubmarine ships ballistic nuclear, SSBNs），即能發射核子彈道飛彈的潛艇，每艘可以發射24枚核彈頭的彈道飛彈。不攜帶核彈頭的潛艇則歸類為SSGNs——它們攜帶的是由潛艇發射的巡弋飛彈，包括154枚的戰斧飛彈。其次，美國還有若干攻擊潛艇，用來進行船艦對船艦的作戰，以及支援和保護航空母艦。包括洛杉磯級 （Los Angeles-class）、海狼級（Seawolf-class）和維吉尼亞級（Virginiaclass）潛艇，這些潛艇的變體也可運送特種部隊潛入敵方海岸。
它們是強大的武器，而且十分昂貴。美國目前正在大力投資興建潛艇艦隊。2019年12月，美國海軍簽訂了有史以來最昂貴的造船合約，將在幾年內撥款222億美元興建9艘維吉尼亞級核動力攻擊潛艇。
美國具備的關鍵技術優勢，是潛水艇都為核動力潛艇，能一次在水面下巡航數個月之久，無需浮出水面透氣即可操作，且可在世界各大洋和地表冰層下自由漫遊。形成了關鍵優勢：安靜，因此很難被偵測到。
中國的潛艇則不然。儘管潛艇艦隊數量一直快速增長，但是就技術而言，仍然落後美國一大截。根據美國國防情報局（US Defense Intelligence Agency）的一份報告，2019年，中國有6艘核攻擊潛艇、4艘核動力彈道飛彈潛艇和50艘柴油攻擊潛艇。它的核動力彈道飛彈潛艇，即09IV型晉級潛艇，據信是在俄羅斯的協助下開發的，可以發射估計射程4600哩的飛彈。如果中國能在菲律賓海東部部署這些潛艇，它們就可以擊中美國本土。
儘管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國的技術有所改進，但噪音仍然是中國潛艇艦隊關鍵的弱點。大多數情況下，海洋環境噪音（ambient sea noise）約為90分貝；為了避免被偵測到，潛艇需要使用不會高過此噪音的引擎提供動力。大約30年前，西方潛艇設計達到了這個標準；中國則仍然大幅落後。美國估計，中國最新的潛艇（09III型）運行時噪音約為110分貝，仍然比美國潛艇更容易被偵測到。
在冷戰期間，美國海軍發展出一種計畫來擊敗蘇聯潛艇艦隊：美方使用深水炸彈，它們爆炸後產生足夠大的波浪，可以擾亂爆炸半徑15哩內的蘇聯潛艇。當然，如果對目標航行的位置有所了解，即使是15哩也是有用的距離。極端情況下，美國計畫利用空軍在汪洋大海範圍內以「核彈幕」擊敗蘇聯潛艇艦隊。
中國似乎從美國對付蘇聯的戰術中學到很多東西，使用核彈頭反潛深水炸彈，現在是中國海軍軍火庫的法寶。現在中國可以選擇針對美國潛艇艦隊使用這些核裝置，譬如轟炸菲律賓海的呂宋海峽（Luzon Strait），以阻止美國海軍增援台灣。
美國海軍規畫者認為，以中國的觀點，在海底使用核武器不違反不准使用核武器的關鍵國際準則，也不會促成美國採取核反應；相反，美國可能會選擇使用傳統常規武器攻擊中國靠近海岸的通信基地或飛彈設施。儘管如此，使用海底核武器的想法仍然令人深感不安。
但歸根究柢而言：無論出於何種意圖和目的，美國潛艇艦隊是無法摧毀的。中國能夠摧毀美國艦隊唯一的可靠方法，是極端冒險的選擇——使用洲際彈道飛彈，攻擊位於太平洋和大西洋沿岸基地內的美軍潛艇。據美方所知，中國已發展出部署這種飛彈的能力，但還沒這樣做。因為美國對這計畫的反應，絕對是針對中國發動核攻擊。
《海權經濟大未來》
作者：布魯斯・瓊斯（Bruce D. Jones）
譯者：林添貴
出版社：遠流
出版日期：2022/10/28
作者簡介
布魯斯・瓊斯（Bruce D. Jones）
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國際秩序和戰略計劃資深研究員和對外政策副主席，也是史丹佛大學弗里曼斯伯格里國際問題研究所顧問教授。他的研究專業和政策經驗是國際安全，尤其是中、美政策、國際秩序，以及大國關係等。
其著作，包括：《The Marshall Plan and the Shaping of American Strategy》和《Still Ours to Lead: America, Rising Powers, and the Tension between Rivalry and Restraint》等書。
責任編輯：倪旻勤
核稿編輯：陳瑋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