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兩個月，我們會定期和一位重要的日本商業夥伴通話。過去幾個月裡，談話前幾分鐘，我們都會相互更新最近的疫情動態，無論是日本那邊還是台灣這邊。
這一次，隨著東京奧運開幕日越來越近（預計是7月23日），我們很快地聊了聊日本一般民眾對於奧運的想法。
國際媒體報導，越來越多團體和公民發聲，強烈反對舉辦奧運。日本的整體病例數仍未減少，大家越來越緊張，讓這麼多外國遊客在奧運那幾週來日本將是一個巨大災難。那一般民眾的感覺如何呢？
籌備兩年、數億資金⋯日本政府的「壞時機」
「我想，如果去問街上的大多數普通市民，就算他們2年前非常支持奧運，但現在多數人都會為了疫情表示反對。
不過，與此同時，我也能理解為什麼政府仍然堅持，無論如何都要舉辦奧運。原因之一，當然是日本人需要面子。這兩年來，日本一直持續向國際社會傳達『無論如何都要辦奧運』的訊息，如果現在突然決定取消奧運，那將會非常丟臉，所有準備工作也都白費了。
另一方面，從經濟角度來看，政府支出、債務融資⋯數億資金都已經投入籌備奧運，如果現在直接全部取消。長遠來看，會不會對經濟造成更嚴重影響？這會在未來幾年摧毀日本經濟嗎？理性上，我可以理解政府的困境。不論是採用虛擬方式，還是縮小規模，舉辦奧運，都比取消好。
你能想像在這些年花了這麼多錢之後，一切的投資回報為零嗎？在很多方面，我想很多人都能理解這兩種不同觀點。在這種情況下，沒有誰真正該被責備。這可能就是命運，對日本來說，這是一個很糟的時機。我們只能面對它，做出不那麼痛苦的決定。有時在商業上，就跟人生一樣，除了繼續前進之外，真的沒什麼其他事可做。」
年收成長10倍vs公司一文不值
那次電話會議後，我們和一位重要的董事會成員進行了季度報告。一般報告結束後，我們花了幾分鐘詢問他們在世界各地的投資組合，是否也面臨類似挑戰？是否因為疫情導致銷售下降或增加不確定性？
一位過去25年來一直是專業投資人的董事會成員回答：「過去一年，疫情以完全不同的方式影響了不同公司，即使是我們這種有經驗的投資者，一年前也完全無法想像。還記得我們去年有投資的歐洲票務公司嗎？前3年，管理團隊經驗不足，持續賠錢。去年年初我們就想，他們可能會遇到嚴重的麻煩。
去年夏天疫情爆發，所有實體活動都取消，他們被迫迅速轉向銷售線上門票和虛擬活動串流直播，但他們抓住了這股浪潮，一年後，他們的年收入比去年成長10倍。整個公司從我們表現最差的投資之一，到現在成為表現最好、估值最高的投資之一。如果不是因為疫情，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同時，你記不記得有另外一家公司，他們的管理團隊極有經驗、營運多年，是我們在東南亞投資最久且最受尊敬的投資之一。過去一年裡，當地的政府對他們無法控制的媒體和線上數位平台越來越懷有敵意。
之前這家公司的總編輯和多位高層，都因為他們的一些文章正確地批評了政府及其對疫情的處理不力，被起訴甚至被判入獄。過去這陣子，我們一直試圖將他們從監獄中救出來。
正因如此，公司原本的高估值，現在被認為是極高風險，誰也不知道這家公司有一天是否會被迫關閉，更無法吸引任何其他投資。從很多方面來說，這家公司現在或許已經一文不值，因為沒有一個理性的投資者敢再投入任何未來的資金。
一年之內，那家公司從我們不必擔心、表現最好的投資之一，成了最糟的投資。即便這與管理團隊完全無關，不是他們的錯，也不是他們可以控制的事。
過去的25年裡，我一直在做不同的投資，而現在，我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感覺：有一些公司很幸運，他們突然被全球局勢所救；而有些公司則是在接近成功之際，突然被跟他們完全無關的外在因素擊垮，而這完全不是他們的錯。」
盡己所能，打出一手好牌
「在很多方面來說，這是我現在會告訴我兒子的事情。他現在是青少年，經常對生活中不公平的事感到困惑、疑惑或沮喪。
什麼是公平或不公平？為什麼有些人、家庭、公司更幸運？為什麼有些孩子天生就擁有更多的資源？然而，為什麼有些貧窮國家的人生來就沒有資源，卻仍能在每一次挑戰中生存下來，一路走來，並發揮他們真正的潛力？這其中，有多少是真正因為好運、好時機或壞時機？
這很難說。但是，在見過我現在與自己兒子分享的這一切之後，我強烈地感覺到：許多公司的命運，往往就像人生，所謂企業家精神，是我們學會每一次都好好善用手上的牌做出反應。
沒有必要過度在意：這些牌是否公平？這是對的時機抑或最糟的時機？又為什麼其他人拿到更好的牌？關鍵是，我們今天手上拿到的就是這些牌，而明天的成果，取決於我們如何打好手上這副牌。
我們要盡自己所能，打出一手好牌。」
責任編輯：李頤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