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光變天的傳聞,鬧得滿城風雨,我們在新光實業的辦公室,專訪這位揮舞改革董事會大旗的神秘人物洪士琪。當他頂著近30年不變的小平頭走進來,先帶我們看掛在牆上的泛黃老照片,「這是老董事長(指吳火獅),旁邊是我祖父(指洪萬傳)……。」

小檔案_洪士琪

出生:1971年
學歷:美國沙維納大學企管碩士
經歷:建漢科技副董事長
現職:新光金控董事、台灣自然保育基金會董事長、台灣新光實業董事、新光樂活董事、新光資產管理監察人


新光集團有3位創辦人,吳火獅、洪萬傳和林登山,各持有新光金的股權,洪士琪便是洪萬傳的孫子,而他父親是知名骨科醫師、前立委洪文棟,繼母則是有「歌仔戲皇帝」之稱的楊麗花。

出身顯赫,但洪士琪就像一位安靜的種樹人,在新北市瑞芳、面積超過百餘公頃的農場,種了超過5,000棵樹;可是現在,他化身改革派先鋒,直言將在新光金6月9日的董監改選時,拿下過半的席次。

換句話說,新光金前董事長吳東進家族掌控超過20年的董事會,可能會被這個人一夕顛覆。

專訪這天,他把提問的回覆答案、董監事名單等各項資料,鋪在桌上,逐一對我們解釋。這次董監改選,他信心滿滿,「我們(董監提名人選)肯定過半,要就不做,要做就要做好!」

今年52歲的洪士琪,在美國念完研究所後,就到日本三和銀行國際金融部上班,他第一天上班就做2件事,一是將頭髮剪成小平頭,二是成為最早上班的人。這兩件事,近30年沒有改變過。

他表示,快30年來,早上6點半他就會到公司,最晚是7點,「我都是第一個到公司開燈的人。」

從日本回台後,身為新光大股東的第三代,他接下來的職涯大都與新光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被評無野心「一個好人」

他曾到台新旗下的台証證券(編按:後併入凱基證券)資本市場部任職;後來,不到30歲的他,與普誠科技董事長姜長安等人,成立群通創投,而背後出資者之一也是新光集團。

透過創投業,他結識不少科技菁英,包括現任鴻海董事長劉揚偉。「我一回來做創投就認識他(指劉揚偉),在拉斯維加斯,那時候他帶我到處跑,去看科技展覽……,」他表示,2人至今仍是好友。

而洪士琪也曾投資過建漢科技,33歲就當上副董事長,曾幫公司到日本爭取索尼(Sony)遊樂器的訂單,後來鴻海入主建漢,他離開公司,隨後建漢股價一度飆破百元,他錯失一檔飆股。

他也曾在2007、2010年代表新光金參加重要的博鰲論壇。後來,新光集團參與投資的大眾電信面臨重整,他便在2009年起,擔任重整大任的執行長,但5年後,這家公司最終仍收攤。

「重整不起來,因為趨勢就是沒辦法,就是趨勢不行去against(對抗),誰都一樣……,」洪士琪表示。

沒有耀眼的成績單,也沒有驚人的戰功。從洪士琪不掛職銜,連電子郵件都沒有的名片,也看不到太大的野心,而認識他的朋友,對其印象,也只是「一個好人,做事挺認真的。」

這近5年,他擔任台灣自然保育基金會董事長,把心力投入祖父留下來的瑞芳農場,套上雨鞋和手套,與農委會林業試驗所合作,培育台灣的原生植物,親手種植四照花、杜英等樹種,「種樹容易,但接下來的照護更重要。」

「我自己對種樹,我有個20年的計畫,我現在種了5年,還有15年,」談起種樹,他眼神發光,說自己滿懷期待,到70歲時,他可以在自己種的樹下乘涼。種樹彷彿是他下半輩子最令他快樂的志業。

不滿績效,「改革勢在必行」

如果新光金不是過去經常發不出股利,洪士琪可能繼續安逸的當個種樹人。

他曾於今年4月13日、26日先後發布2份聲明,措辭一份比一份嚴厲。他先用創辦人吳火獅名言,「維持現狀,即是落伍」,批評新光金近年績效不如同業,今年前3月更是唯一虧損的金控公司,接著,他更嚴詞痛批現在的董事會亂象叢生,「改革新光,勢在必行」。

新光金財務數字的確不佳,過去5年對股東的現金增資金額,比配發股利總金額還高。簡單的說,這4年來,新光金向股東要的錢,比給他們的錢多,但國泰金、富邦金股東卻是賺得比給的多。

新光金近年財務不佳 跟股東要的錢比給的多
(圖表製作者:馬自明)

而且,新光金的資本適足率(RBC,即公司自有資金對應其所承受風險的比率)已面臨200%保衛戰,若跌破這條法定的紅線,可能得再向股東增資約200億至300億元。

對此,新光金董事長許澎澄清,增資是資本強度要多少去增資,而發股利是由盈餘分給投資人,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此外,他指出,資本適足率是否低於法定紅線,這牽涉市場變化,新光人壽去年年底還是符合法定水準。

許澎解釋,新光是老公司,承受早年高利率保單,情況比國泰還要更為嚴重,要賺到差額是很辛苦的,但這3年外在環境變化很大,壓力較大,「這問題要努力一段時間,不是誰來經營,就能短期改變。」

但許澎認為,新光經營團隊已經努力降低包袱,假以時日會有成果。但洪士琪似乎無法再等,「如果還是悶不出聲,我們(大股東)整個恐怕都會被拖垮,又有誰有多大的能力,可以200億、200億這樣拿出來?」他說。「(我們)笨蛋也當夠久了!」

因為對現任的董事會無奈、失望,從去年下半年之後,他開始像種樹一般耐心的布局這場董事會變天計畫。

首先,洪士琪先找來支持改革的家族股東,如林登山之子林敦仁、老臣吳家錄之子吳邦聲,以及新光三越前董事長吳東興之子吳昕昌等,總共5人,做為董事名單裡的「定心丸」。

「我們每一個人都有駕照,不會是因為這個司機換了一個人,我們沒辦法接上去,」若董事大換血,最怕公司上下人心惶惶,但他認為,因有家族成員坐鎮,穩定軍心,不會有問題。

他也憑藉人脈,找來凱基銀行前董事長魏寶生、彰銀前董事長陳淮舟、台中銀行前董事長賴進淵等「董字輩」成員,每一位都資歷深厚。

打敗吳東進,得抓75%票源

但他最大的阻礙,其實是新光金前董事長、大股東吳東進。

今年4月初,吳東進成功協助弟弟吳東昇,推上新光三越董事長的大位,因新光三越持有新光金股權,此舉被外界視為「控百貨,穩金控」,讓改選時吳東進屬意的董事人選能夠過關,阻擋洪士琪提名人選過半。

不過若拆解新光金持股分布,家族成員等持股,只有占約總股票的25%,其他75%掌握在其他股東,以及外資的手上。這就像選舉般,洪士琪要贏得董事改選,必須掌握其他75%的票源。

「讓我知道誰有(股票),就算只有5張票,我都會要親自打電話,我連1張、2張,你只要有張的,我都親自打電話拜託!」樹也要一棵一棵種,於是洪士琪拿起電話一通通撥,連只有1、2張股票的股東,都不放過。

他有野心成為新光金的下一任董事長嗎?「有一個原則,像我父親(指洪文棟)從來沒想過要做新光金控什麼董事長,從來沒想過。我們就只是希望它好,有更多的配息給我們,」他澄清,「我要做我喜歡做的事情,我喜歡種樹,很單純就是這樣子。」

金金合併?「沒到那階段」

背後支持洪士琪的新光大股東,還有台新金董事長吳東亮,這也不由得外界聯想:雖說名為改革,但董事換血的目的,是為新光、台新2家金控合併鋪路。

「根本沒有到那個(指合併)階段,我現在最主要是把新光的體質拉起來,」雖然新光金的壽險,與台新的銀行可互補、有綜效,洪士琪表示,雙方若能合併,他樂觀其成,但目前改革優先。

縱使新光變天,但洪士琪等新的董事們若上任後,從此能逐漸恢復昔日榮光嗎?這一切的答案還是未知數,但他總不疾不徐的說,「我用種樹做比方好了,我不會看很短,我要怎麼種,就慢慢修正,總有一天等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