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艾琳(Erin Yao)想去學街舞和旅遊,這些事情是她在中國疫情清零期間想做也做不到的。
然而,她並沒有像許多經濟學家所預期的那樣,在中國取消清零限制措施後立即去追求這些目標,反而比在疫情期間更加節儉。疫情期間,她感覺自己不得不囤積一些基本日用品。
姚艾琳說,「我會問自己是否有足夠的積蓄來應對突發疾病。如果我失業了,在找到新工作之前,我是否有足夠的錢維持生計?」
姚艾琳不願意花錢是上世紀80年代以來的經濟增長模式造成的結果。許多人認為這種模式過於依賴對房地產、基礎設施和工業的投資,而沒有充分賦予消費者支配更多收入和支出的能力。
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增長乏力給經濟再平衡帶來了焦慮。但是,將發展經濟的動力轉移到刺激家庭開銷,這將在短期內帶來更大的痛苦。
具體而言,提高家庭在國民收入中的份額意味著其他部門的份額下降,要麼是企業——尤其是中國龐大的工業,要麼是政府部門。
Fathom Consulting的中國經濟學家奧茨(Juan Orts)說:「它們的下降將使經濟衰退不可避免。」「我們認為這是中國當局不願付出的代價。」奧茨說,他認為中國正在走向「日本化」。所謂「日本化」是指1990年代開始日本經歷了經濟停滯的「失落的幾十年」。
社會安全網薄弱,誰敢消費?
從理論上講,如果姚艾琳能找到一份月薪超過8000元人民幣(約1097美元)的工作,她就可能消費更多。據就業網站Glassdoor的數據,這還不到美國圖書編輯收入的5分之1。
但中國就業市場疲軟,青年失業率超過21%,創歷史新高。佔城市新增就業崗位80%的私營部門,仍未從當局對科技和其它行業的監管打擊中緩過勁來。
中國當局雖承諾增加信貸,但企業最終還是受制於脆弱的國內需求。
想讓姚艾琳這樣的年輕人消費的另一個辦法是解決他們的不安全感。許多經濟學家呼籲中國政府加強社會安全網,重新平衡經濟發展。
在姚艾琳居住的北京,如果買了失業保險,累計繳費3至24個月,失業救濟金每月最高可達2233元人民幣,還不足以支付姚艾琳12平方米房間的租金。她的父母住在中國農村,很快就會到退休年齡,之後每人每年可領取最多1500元的微薄養老金。姚艾琳每月要花300元給父親買藥,相當於上一堂舞蹈課的費用。
「如果公共醫療保險能覆蓋老年人更多的開支,我會更有安全感。」姚艾琳說。
她還說,經濟上的不確定性也讓她對生育望而卻步。中國的人口正在老齡化和萎縮,尤其是20~40歲年齡段的人口,而這個年齡段的人通常會達到一生中的消費高峰。
刺激消費,誰來支付成本?
在過去的一個月裡,政府各部門響應中共領導層重要會議的號召,宣布了數十項促進消費的措施。這些措施包括汽車和家電補貼、延長餐館營業時間以及促進旅遊和娛樂活動。
然而,姚艾琳沒有被說服,她更希望發放消費券。中國一些地方政府已發放了消費券,但金額太小,在宏觀層面上並沒有成效。
企業同樣對這些措施不感興趣。中國歐盟商會主席彥辭(Jens Eskelund)說:「我們還沒有看到任何真正促進需求的措施。」他補充說,「這比支持供給方更為重要。」
45歲的王季柳(Wang Jiliu)在海南島經營一家餐飲企業,她說營業利潤正在下降,部分原因是疫情發生後人們的收入沒有多大改善。這反過來又影響了她自己的消費習慣。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也會控制自己的購物欲望。」王季柳說,「以前,我們經常出去吃飯和旅遊,現在已經很少這樣做了。」
經濟學家提出的需求方措施包括:提供更好、更廣泛的公共服務,提高社會福利,給予工人更多的合法議價權,或將國有企業的股票分給國民。
但誰來買單呢?企業的更多負擔——例如提高福利——是對就業和經濟增長的另一個打擊。剩下的就是正在應對公共債務危機的政府部門了。
地方政府雖然資金匱乏,但資產豐富。2021年,非金融國有企業的淨資產達到76.6萬億元。卡內基中國研究所高級研究員佩蒂斯(Michael Pettis)估計,如果中國當局迫使地方政府將GDP的1~1.5%轉移到家庭,中國就能保持目前的增長速度。
「地方政府、企業和金融精英的財富和權力往往取決於對這些資產的控制。」他說,「中國當局與地方政府之間可能會就如何分配各種調整成本發生衝突。這將成為未來兩年最具爭議的政治難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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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獲《德國之聲中文網》授權轉載,原文:中國沒有解決經濟放緩的無痛方案
責任編輯:劉怡廷